清秋节。金风陡起悲离别。悲离别。长天月影,长圆长缺。
空阶萧瑟声声叶。霜花点点肠千结。肠千结。云外翔鸿,梦中化蝶。
自古以来,文人悲秋亦然成为一种潜在的流行。商景兰真不知道,为什么秋天总是这般的萧条落寞,清风轻抚,一次次洗去浓郁的气息,一层层的抹杀掉隐藏在心底的激情。叶片在风中逐渐憔悴,乃至于发黄到飘下,沦落为尘,令人不忍细看。
一年前,身为兵部尚书商周祚的长女掌上明珠,商景兰含着笑,羞答答的嫁到了山阴祁家,和心爱的人走在了一起。可是,身为武将的祁彪佳常常因为公事不能守候在她身边,让性情温婉柔顺的商景兰饱尝相思之苦。花开有期,人约无影。一次次的等待,总是盼不到祁彪佳的影,商景兰感觉自己的心被回忆一次次的洗刷,底片都快要洗白了。
看着满院干枯的黄叶,商景兰不由不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个月圆时,又是一轮当年的月。商景兰记得,刚结婚那会,祁彪佳最喜欢陪她看星星,看夜景。有事没事都爱在这院子里拾落叶,然后烧成灰,在花树下埋藏起来。
去年的今夜,她说,烧掉叶子的今生,埋下叶子的来世,希望明年再相约。
他说,许下一世的爱,种下这辈子的等待,感谢上天让他实现。
商景兰还清楚的记得,祁彪佳当时还说,最踏实的一件事,就是在幽静的夜晚,牵着她的手指,和她坐在阳台上听风儿说话,看树叶婆娑,沙沙个不停。那是最美妙的旋律,也是他最爱听的歌曲。此时此刻,只能在回忆里慢慢的打捞他曾经的话语,曾经的亲昵,任凭那轮浅淡的明月纠缠着一些愁绪,让她五脏六腑开始慢慢进行自我蹂躏。或许,对于相爱的人来说,相思的痛苦也是一种幸福的体现。
商景兰觉得,如若说,人一辈子最暴虐的一件事是自己爱上一个人却不知道,那么,等待另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就是一种漫长的考验,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致命鞭策。
如若说,爱真是一种毒药,是让人会上瘾的毒药。那么在风花雪月里,最浪漫的事是两个相爱的人才不离不弃,白头到老。那么,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一壶最美的酒,越喝越醉的心酒。
隔着云烟,守望着明月,远处,沉沉雾霭,商景兰想的太多太多有关人生的点滴,想着人世间的情爱,忍不住在心底悄然和祁彪佳说话。
彪佳此去边关已经有些日子了。眼前潮湿的夜雾中,有轻飘飘的身影吗?如有,请停一停,让她们说说话吧。
商景兰记得,刚结婚那会,祁彪佳曾经问过无数次,他走了,会想他吗?
当时商景兰笑着打岔,说还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小女人情怀。其实,那时商景兰也不知道祁彪佳在自己心底有多重要,只是觉得,彼此已经连在了一起。所以,当祁彪佳真的远行,她这才体会到,原来,祁彪佳成为了她生活里的一部分。所以,别问她是否在这里想着祁彪佳,也别问她如何在想着祁彪佳。越是忙碌越是孤单,看不到祁彪佳,也触感不到祁彪佳的气息,商景兰能做的,就是想祁彪佳。
祁彪佳说,最苦的事情不是让你日夜征战沙场,而是想念的苦痛,逼迫他觉得呼吸都有点堵塞,常常都忍不住要飞马扬鞭赶回来,然后再回去。
商景兰说,既然这般紧凑,何须匆匆来,匆匆去。
祁彪佳说哪怕回来只能看一眼,心里也觉得踏实了,浑身有劲。
或许,今日的她们一样,想、念,已经是彼此安静时的全部。
虽然商景兰想祁彪佳就想见到,但是没有跟随,因为商景兰相信,一切早有安排。看不到祁彪佳的日子,祁彪佳在边关还好吗?此时此刻看着天上的月儿,祁彪佳在干什么?会不会像她这样,悄悄的在想着?
不怕被祁彪佳笑话,商景兰脑海里总是会好奇猜测,寂寞的时候,祁彪佳会不会想自己如画的眉眼和娇羞的模样呢?
不管祁彪佳是否也在守着夜晚,数着星星,想着、念着,她依然喜欢在祁彪佳不在身边的时候,一个人静静的,静静的,想着祁彪佳的感觉。
望着深蓝色的夜空,她想起了以前,祁彪佳在身边的温暖。祁彪佳总是喜欢时不时问她冷不冷,想吃点什么。商景兰呢,总是笑祁彪佳整天除了吃,就不知道别的了。
想被祁彪佳唠叨的琐碎,好似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想祁彪佳温柔的手臂绕着她的腰身,总是喜欢把她揽在怀里。
想祁彪佳因为她任性招惹的愁肠百结时,眼角闪烁着一抹淡淡的哀愁。
想祁彪佳在她梦中成为主角,如同蝴蝶翩翩起舞,穿越时空,穿越山水。
…………
爱是什么,什么是爱,祁彪佳说不知道,商景兰也不知道。只是,祁彪佳不在的日子,让她越想越寂寞,越寂寞越想念。折来折去,千丝万缕,还是放不下。翻来覆去,扯不断,更是缭乱。祁彪佳还是那个只能飘在梦里的人,她还是那个只能默默想念祁彪佳的人。
月是秋后明,人是秋后悲。想祁彪佳,祁彪佳却不在身边。商景兰不喜欢悲戚,心底却又要悲戚。人前人后,那个熟悉的背影总是会浮现,让她辗转难眠,醒来,真个是纠结。
身为明末才女商景兰,不仅出身名贵,而且才貌绝佳。当年择婿条件也非同一般,非要是文武双全不可。所幸,着名藏书家祁承爜的大儿子祁彪佳不仅能文能武,而且玉树临风,才貌双全的少有人儿。这般匹配的婚姻,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抵挡爱情的来临,让人世间多了一个有关爱情的传奇。
没邂逅祁彪佳之前,商景兰不知道这世间居然还真有童话般的爱情和完美的婚姻。读到了四书五经,书中记载的,大抵不过是红颜多薄命,才女多伤悲。没想到,自己是这般的幸运,遇到了一个自己想嫁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还深爱着自己。
能和自己心爱的人过一辈子,这是天下女人都渴望的事情。能遇到深爱自己的白马王子,也是千百年来所有女人的梦。兼备了高富帅和爱,还有什么渴求的呢?商景兰觉得上天对自己太好太好,让自己觉得好幸福。有时候她都怀疑,上天怎么对自己这般的好,让人有种受宠若惊的震撼。
如若她们的相遇,是上天注定的。那么如今彼此的离别应该只是暂时的吧。
应该是。祁彪佳相信,命运不会让她们长久的置身在孤单里。
为了相爱,为了相守,等待和思念,不可避免。所以,想祁彪佳,即便是祁彪佳在远方,祁彪佳永远都在她心底。然而,实际情况又让商景兰默默地问自己,相聚,在哪年哪月。
如今,还是清秋节,还是这明月,只是月下不似以前,只有她清瘦的影在漫长的夜晚,陪着清冷的风呢喃。想来,这一句“长天月影,长圆长缺”是她们夫妻之间恩爱的传神描绘。一个柔情似水女子凄凉的心境,萦绕着淡淡忧愁。抑郁之情,亦然跃出了纸间词里,逐渐弥散在红尘之中。
相聚总有时,离别常登场。写下这首起伏有致的《忆秦娥》时,商景兰觉得,曲折深婉之间,寥寥几句话,浓重的字眼,低沉凝重,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孤寂和落寞。可是,相爱的人在远方,想念涂抹了苍天,低成一曲,谁能听?红尘恩怨,谁又能解呢?
作为一名武将的妻子,面对祁彪佳一年到处征战巡逻,商景兰能理解丈夫的辛劳。保家卫国,是一个热血男儿义不容辞的事情。从精神上而言,她十分支持丈夫的举动和爱国热情。毕竟,身为明朝人,理应为国担忧,为国付出,这是他们夫妻共同的事业。作为一个小女人,虽有些哀怨,但是她愿意体会。因为针对相爱的人儿来说,是否能长相厮守不重要,最重要的事就是和相爱的人一起经历所有,包括爱的痛、包括为国付出。
作者简介
媚如风,一个酷爱宋词的柔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