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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新美文赏读 貂蝉：貂蝉，时代的眼泪
品 悟
风吹不干你心中的泪，云雀也歌唱着你的美，就连那一轮明月也深深地为
你沉醉。只是他们不懂你的心。你的心早已碎，自你生在那样一个乱世，
就注定了你的结局是那样的凄美，含泪的悲。
你的美，早已为江山所累，于是，貂蝉不再是你自己，而是英雄的附属品
，这就是你的悲哀；这也许促成了你的幸运，在历史的洪流中，我们看到
了你的倩影。昙花一现繁华梦，再也难以追寻昨日的生命轨迹，万水千山
走过，你却不曾走过自己的路。
乱世中的美，多了一份凄凉。
如果说林黛玉是古典文学里一个最典型的悲剧式人物的话，她一辈子命中
注定的使命，就是为那个曾经浇灌过她的神瑛侍者流尽眼泪，为了那些还
不清的感情孽债。那么，貂蝉，另一个美女，她本身就是一滴眼泪，被时
代遗留在红尘之中，慢慢地蒸发。
这一个以美貌被人们记住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以舞蹈的肢体出场，丝竹声
声里轻移的莲步、水袖外若隐若现的洁白手臂、回首时摄人心魄的笑容、
巧舌吞吐间令人如饴甘之的歌喉、飘逸如飞霞的云鬓……
这个以悲惨被人们怜惜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以忧伤的叹息显身，悲悲戚戚
中滑落的泪滴，夜幕下如歌如泣的感伤，仰望时漫无目的暗淡的目光，妙
手挥舞后叮叮咚咚回荡在空际的琴音，在风中微微颤抖的长裙……
《三国》里，是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天地，腥风血雨、古栈道挥剑杀敌的万
里豪情；钩心斗角、新计谋水淹七军的无敌智慧。天苍苍，水茫茫，千军
万马从远山下蜂拥而出，喊杀声里，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倒下的万
古留名，站着的百世流芳。
真的，这个世界，是汗水与血液交会，在熔炉中沸腾的地方。貂蝉，这一
滴被遗弃的眼泪，本身在这个世界就是毫无立锥之地的尤物。或许，她真
的是一个被人“恩养”过的义女，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没有得到应有的
尊严，有例为证：是夜允听良久，喝曰：“贱人将有私情耶？”这句话，
是貂蝉出场后那个时代的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代表着什么？答案也许没
有必要给出来，倒是王允这个人值得商榷，辛辛苦苦养了一个“贱人”，
这是为何？原来她的命运很早以前就被注定，不是被上苍，不是厚土，也
不是父母长辈，那么就更不是自己了。是谁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能决定一
个人的将来。只是如果说后来貂蝉的路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又有些不能服
众。毕竟她自己也说过：“妾蒙大人恩养，训习歌舞，优礼相待，妾虽粉
身碎骨，莫报万一……倘有用妾之处，万死不辞！”哈，一句多么可笑的
誓言，被一个在不该出生的年代出生；在一个陨落的时代陨落；在一个动
荡的时代动荡；在一个荒谬的时代荒谬的女人说出口，这件事本身就是一
个笑话。更何况，居然王允答应了她的请求。
哈，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刚才还大声呵斥她的王先生，听她这么一说，
竟然放弃了司徒那尊贵的身份：“跪而言曰：‘……皆汝之力也，不知汝
意下如何。’”其商量的语气，不能自已地溢于言表。何其怪异的现象，
貂蝉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声答允，将把一生都交给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无怨无悔么，她？没有答案，没有过程，没有高潮，没有结局，没有？哈
，到底还没有什么，谁又能知道啊？这个从历史中以悲剧的姿态走过的女
人，留给我们的也许就只有后世的唏嘘感叹和无穷无尽的回味。
然而，又不止这些。还有些什么呢？爱情，幸福，美满，还是其他什么，
这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久久地和所有在爱恨情仇
中游荡的人们纠缠，此恨绵绵无绝期和爱亦有时尽到底是不是对立的观点
，哪一个才正确呢？
问了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之后，我们还是回到故事的本身吧。在王允刻意
安排下，貂蝉终于和她这一生都逃避不了的男人见面了。先是猛将吕布，
后是色鬼董卓，以后的生活就只有在这样的两个男人身边徘徊么？她甚至
没有问过自己，就上了那顶小小的花轿，唢呐声中，走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其实所有人都该明白，她这一去，回头的时候就只看得见身后鞭炮热烈
过后的满街硝烟了。
她，无怨无悔地走。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救得了在生死存亡边缘挣扎的大汉
朝么？不能！但她的的确确离间了吕布父子，除掉了王允口中的大奸臣。
真的功不可没么？我们不得不问问她，也问问我们自己。有时候，原来有
的东西是不需要答案的。
这个美丽的女孩子，为董卓衣不解带地伺候，向吕布媚眼如波地挑逗，世
人可知道她心中的苦闷？她曾经说过：我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小时候
，期盼着父母的关怀，王允给了我；我是一个挥洒热血的青年，有时候，
满怀着报答的激情，我给了我；我是一个渴望爱情的女人，这时候，冥想
着男人的温柔，没有热闹给我……
时空轮换，夏秋更替，日日夜夜风沙弥漫天地，岁岁月月号角响彻云霄，
时时刻刻阳光普照大地。黄色的夜幕，金色的早上，反正时间正在一滴一
滴地流走。貂蝉独自坐在挡住星光的葡萄架下，回忆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
，笑了笑。唱一首老歌吧：
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婉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按彻《梁州》莲步
稳，好花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不胜春。
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
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
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丁香舌吐衠钢剑，要斩奸邪乱国臣。
太老了吧，想了一下，嗯，是太老了，换一首，那么就唱那首曾经在酒宴
上无数遍唱过的吧。也许，那段无邪的岁月，是我最美丽的回忆：妹妹你
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头啊！
妹妹我是大胆地往前走了，也没有回头，可是，要我怎么回头呢？我已然
找不到回头的方向。就这样吧，平平静静地过完余生，紫色葡萄下两个笑
靥如花的女孩，池塘旁一个悄声垂钓的男人。也许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
，是我这样一个人最完美的选择吧。至少，我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从来没有
过的安宁与平静。这种感觉，应该是幸福了吧。
远处的喊杀声，随着松涛在山谷间阴魂不散地游荡，山泉丁冬作响，一缕
一缕地流过我和老公居住的小屋。“妈妈，这泉水怎么有红色的东西？”
我赶紧跑过去，是血，关羽的，张飞的，周瑜的，马超的，姜维的。不管
生前有多么的显赫，战功有多么的不凡，武艺有多么的高强，最终，都化
成了红色的血液，随流水缓缓东去，而那水，最后还是要清澈的。
我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我的孩子，不想要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血腥。我蒙着
孩子的眼睛说，别看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看一下吧，孩子，这就是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在上面调皮捣蛋，打闹后，
终于流血了吧，”孩子他爸走过来摸摸他的头说，“你一定要牢记，不可
以像他们那样，一定要做个听话的孩子，记住了么？”孩子点点头，看了
一眼泉水，欢喜地说：“河里的水变清澈了，没有血了，肯定是他们也听
到爸爸说的话了，不再打闹了，回家去做乖孩子了！”以上是貂蝉在一篇
日记中写到过的场景，哈，多么意味深长的一个故事啊。读了之后，再也
找不到那个时代打斗的痕迹。而她在另外一篇日记中还记载了这么一段话：
当初，看到王允愁眉苦脸地在府中走动，我知道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事了，
想到他对我多年的养育之恩，我就提出愿意为他分担忧愁。没想到他居然
真的答应了。于是，我知道这一生，我将不再属于自己。
果然，我不负王允之望，除掉了奸臣董卓，可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看
到更多的董卓走上了历史舞台，一个一个像小丑一样活跃在每个地方。那
时候，我终于明白：我不过就是这个时代遗留在尘世中的一滴眼泪，只为
了怜悯这个时期执迷不悟的人们。哈，终有一天会被蒸发的。
我不属于这个拼杀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