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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云
这幢田园小别墅,建造在一个农庄里,建造在河岸上。就像一座住着祖母的老宅,永远在这里等着我们。恰好是五月天,屋前游着三两只鸭子的池塘里开着玫红的睡莲,一弯叫木泽桥的木头拱桥如弯月倒挂在水面上,后面则是一片桃林;左边是桑林,右边是枇杷树。屋顶盖的不是琉璃瓦,而是爬山虎,再上去是蓝天。远看,这便是一个挂满绿藤的山洞,我们如一群入洞的蛇,跐溜溜钻了进去。
我们的确是钻进去的,滑行的姿态轻捷、迅速,无所顾忌。我们将突然到来的强烈的阳光,满身的尘埃,和一声长长的叹气和莫名的惊悸感全都甩在洞外了。我们霸占了这个山洞,山洞隐于野外,我们莫非真的可以像蛇躲在这里蜕皮?
很多年前吧,我来过这里——那时农庄的概念已悄然崛起——这样的地方总让我们打着寻找原生态的口号来享用美食。吃,人到了哪里都还是吃,吃土家菜,吃土特产,吃山珍海味,看见树林里的飞鸟都想着等会是否会在餐桌上出现?吃,一下子吃出了很多希望和项目,农家乐就这样从农田里挖掘出来。不消几年功夫,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又突然从大地上消失了——那断然是卫生工作没有做好,人们吃着吃着就嫌弃了,就无趣了。之后呢,许多譬如凤凰山庄、荒天池、荀南媛的新农庄又会从大地的各个角落冒出来,像一株种在天上的玉米,看得见生态,却不见原生态。水不清,地不香,果不熟。
这个农庄没有被淘汰,时隔多年更让我惊艳,甚是奇迹。经过多年的成长,植被长势更是喜人,茂盛的绿像手掌在心口拂来拂去。绿幽幽的小径。绿幽幽的河水。绿幽幽的房屋。绿幽幽的蓝天。绿幽幽的心境。茂盛的植物,没有修剪的痕迹,理所当然地丰富着,完满着,诗意着,盛装着。不说来采摘水果吃,不说来喝茶,就是靠着树杆呆坐着,看着这样一座爬满爬山虎的房子,这就够了。
我们聚集在爬满爬山虎的屋子里做什么呢,起初以为真的可以坐在会议桌前像模像样的谈谈文学,结果我们都簇拥在悬挂着爬山虎的白色窗户前拍照。叽叽喳喳,如同一群小鸟。拍来拍去,又总是不满意,怎么都觉得不能情景交融。人如何都没有窗口的绿鲜亮和静气。其中有人就揉着自己的脸蛋说要么老了,结果摸了一手的疙疙瘩瘩,自信全无。我也一样没有自信,垂挂着一缕缕爬山虎的窗帘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窗帘,任何檀香木的珠帘、欧根纱的帐幔都被扯掉——人一辈子,有这么一扇窗就够了。绿莹莹的爬山虎是什么,而反射在洁白窗框分割出的方格玻璃上的太阳之光又是什么,你懂得的。
我想走到窗下的人,她必须是通灵的,她走到窗下,粉红的耳廓起码会透亮起来,能让我们看到一层毛茸茸的汗毛。那种洁净,既温暖又明丽,像掬了一手的月光,线条长长短短。婴儿肥的脸颊柔软、细嫩,总想揽入怀中亲吻。
我想走到窗下的人,她必须身着白裙,她清瘦,平胸,头发扎着两根辫子,发端上系着蝴蝶结,她面朝窗,一脸的朝圣和新生的喜悦。她的眸子晶亮晶亮,像被绿色洗濯过,每一次眨动眼睛都开启了一个春天的故事。
我想走到窗下的人,她就是一位农民母亲,母亲只有三十来岁,刚生产过孩子,她坐在窗前做针线活。端庄的齐耳短发,安静娴熟的面容,散发着小白菊清香的碎花棉布衣裳,一针一线,把最好的光阴和温厚的爱密密缝。
好吧,低下头看看我们的样子,如何走得近那扇窗户?我们是蛇,却像老虎张牙舞爪。我们是女人,却满身盔甲。我们是母亲,却花枝招展。明白了,不是每个人都合适一个好的地方。哪怕那里是最美好的雪山、草地,一个硬生生的闯入者,只会将自己全盘暴露。我们点亮不了这汪绿色。我们的身上没有光。
后来,我拍下这扇窗保存在手机上,不要任何人,任何物,只有绿,只有一束光,只有一扇窗。然而,每次看到这扇窗,我都会心灵颤动,因为我看到的就是一扇窗,这是最纯净的享受。至于窗里窗外的故事,与你与我都无关。窗里是绿,窗外仍是绿。激动中,我还将这扇窗锁定在手机锁定屏幕上,每次使用手机,我都能看到这扇窗,对着这扇窗,我再也撒不了一个谎。
2013-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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