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看起来十分无稽:黛玉接触过别的男子吗?宝玉吃醋,醋谁?但是细想一想,还是值得说一说的。
当然,宝玉也曾为黛玉不理解他而伤心过:“我白认得你了,罢了,罢了!”“宝玉听这话说到自己心坎儿上来,可见黛玉不如一紫鹃”。他们的多次纷争,并不全都是黛玉怀疑宝玉,也有宝玉对黛玉的不放心。
但是,可以猜疑,可以嫌隙,唯独吃醋是绝对不可能的。不是爱得不够,而是社会环境,根本没给黛玉接触别的男子的机会。张爱玲曾说过:“(古代中国)恋爱只能是早熟的表兄妹,一成年,就只有妓院这脏乱的角落里还许有机会。再就只有‘聊斋’中狐鬼的狂想曲了”。
人是有感情需要的。但是中国古代,尤其是森严的豪门大族,异性之间接触的机会是非常有限的。黛玉除了宝玉,根本没接触过几个年纪相仿的异性——除了“远远避开”的小厮,只有贾雨村、贾琏等人。而接触的时候,黛玉是年幼的女童,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同样的道理,宝钗、妙玉、以至于袭人、碧痕、小红等人,对宝玉都有或强烈或淡泊的感情。并不是宝玉真的如何出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大观园这个环境里,她们根本接触不到异性,根本没有可以寄托爱情的对象。
所以,同样是爱着宝玉,却可以截然地分为两类。一类以晴雯为代表:“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不管出了这门是穷途末路,还是广阔天地,我只要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
另一类则以袭人为代表:“难道作了强盗贼,我也跟着罢?”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但是是有条件的,如果你……,如果你不……,我就会离开你。
这是两种爱情,也是两种生活态度。我们不做道德评判,不说谁好谁坏、谁对谁错。但是如果忽略了两种爱情、两种生活态度之间的区别,很多对《红楼梦》解读,都会流于表面,甚至把《红楼梦》读成宫斗剧宅斗戏了。